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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窝网 -> 其他类型 -> [刀剑乱舞]交盏倾杯

第3章 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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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恭候多时了。在下长谷部,一直在等待主人的归来。”

    神父装束的付丧神单膝跪地,朝审神者呈上了手中木盒。

    他着重紫色长衫,并未扣住,露出里衬与腹封,圣带被肩上的护甲固定住,像青柳一样垂落。身侧平放在地上的,应当就是所谓的「本体」了。

    审神者的目光在紧缠红色下绪的刀鞘上短暂地逗留片刻,又回到了木盒上。

    “这是什么?”

    “是您吩咐过的备用布面。”

    付丧神丝毫不介意接收来自他人的目光,微仰着头,眉眼舒展得恰到好处,一目了然的利落。

    “啊、是那个......谢谢你替我取来。”青年有些紧张,跟想象中不同,这名男子怎么看都是个人类,周身围绕强烈的违和感。

    他伸手去接那漆红的木盒,对上男子双眸的瞬间,二人指尖相触,他察觉手掌中升起的异样感,不大像是过敏,反倒有种莫名的亲切,只是还未回过神来,便瞧见男子瞳孔骤缩,笑容僵在脸上,像被什么刺到了似的,飞快撤去了手指。

    ......?

    青年眯起眼睛,抓紧了差点摔落的木盒,为付丧神这突如其来的失态迷惑不已。

    他朝对方投去询问的目光,却见这人起身退远了些,颇为紧张地垂着头。

    “是我冒犯了,万分抱歉。”

    青年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对方似乎在为碰到了自己而道歉。

    他想起甬道里狐之助说过的话,既然眼前这位是自己曾经召唤过的刀、同时又是近侍,想必清楚他体质的事情,只是这反应怎么看都过激了些,搞得他身上带着碰一下就会升天的毒似的,须得要人人敬而远之,况且,自己方才其实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以前的自己,跟付丧神到底是怎么个相处模式啊......他瞥一眼男子被素白色手套包裹住的修长指节,暗自叹一口气,将装有布面的木盒收起来,朝对方微微一笑:“没关系,领我去办公的地方看看吧。”

    “......是,请随我来。”

    只不过几息的时间,付丧神已经调整好了情绪,跨入门廊的一刻,又像想到什么似的脚步一顿,转过头对青年说:“您穿得太单薄了,我去隔壁取件棉衣过来吧。”

    “只稍微在外头走一遭而已,不必麻烦,你直接带路就好。”他摇了摇头,谢过近侍的好意。

    男子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似乎想要再说点什么,灰紫色的眸子扫过青年怀中沉默不语的狐狸,终究没能开口。

    2.

    拐过第三道檐角的时候,他开始后悔当初拒绝了对方的提议。

    自己竟不知本丸是规模堪比大学城的存在,虽然长谷部一直刻意走在左侧,为他遮挡了多数的风雪,但周围寒冷的气空气仍侵蚀着身体,使得四肢忍不住发颤。

    连廊檐下亮着的灯笼火,也被冻得奄奄一息,一副马上就要熄灭的样子。

    他将怀中的狐之助搂得更紧了些。

    走廊七拐八弯的,周遭景色也陌生得很,他没有记住多少路。好不容易来到起居室,便见着长谷部以极快的速度卸了沾过雪水的护肩,轻车熟路地从壁柜里取了外套为他披上,尔后又开始铺设被炉与坐垫。

    青年裹着厚厚的羽织跪坐在软垫上,看着被自家近侍整齐叠放在门口的甲胄,暗中搓了搓已然冻得僵硬的双手。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没用。

    “喝点茶吧。”

    长谷部端了茶盘过来,青年小声谢过,取了杯子,里头盛的茶水还是热的,应该是先前拿了炉子煨着,温度正合适,熨得手掌有些麻痒,入口也不烫人。

    该说不愧是近侍刀么......细节之处,确实无可挑剔。

    他啜饮一口茶水,紧贴着身体的寒气驱散了些。

    长谷部将青年换下的西服外套投进壁龛旁的竹篮,招呼一声:“我去厨房取一些吃的来,您如果还觉得冷,可以把脚放进被炉里。”

    “多谢......麻烦你了。”

    待到脚步声渐远,他轻舒一口气,卸去紧张的心情,将狐之助抱到了茶几上。

    “——我问你,你之前说的过敏,只是碰到也有效果吗?”

    狐之助蹭了蹭青年的手掌: “若对方有意压抑气息的话,少许触碰是不会造成伤害的,但是根据吾辈提取以往记录的经验,不建议长期这样接触的说,面对修正主义那群不懂得收敛的家伙就更需要谨慎对待了,对于审神者大人来说,即使没有过敏体质,也建议携带布面以便隐藏自己。”

    “那......隔着手套之类的呢?”

    “只有一方使用了隔断的话,您好像也会感到不适,只是比较轻微。”

    “我方才跟长谷部有过接触,但并不觉得难受,反而能感觉到契约的存在,这是怎么一回事?”

    “唔......”狐之助伸出前爪,歪头挠了挠耳朵,瞳孔里闪过绿色的光,“只有一次的话还不足以下结论,但是、根据报告,接受过援助的审神者大人约有四成左右出现不同情况的体质变化,大人稍后可以尝试着近距离接触一下您的付丧神,也许是因祸得福也说不定呢,如果您的身体有任何不适,吾辈会马上联络医疗团队的。”

    “我明白了。”

    “之前的几次监测,您的灵压时高时低的,本来打算彻底稳定以后再进行入职登记,但是花江大人说接触一下这边的世界也许会好得快一点,您有感觉灵力流通更顺畅、或是感知力变强吗?”

    青年沉吟片刻,答道:“只略触到一些皮毛而已、大概是这种感觉。”

    狐之助了然:“总之,这一个月请让吾辈紧随左右,吾辈的任务之一是记录您的身体数据,用于判断过敏阈值。至于使用灵力这种事,相信您的身体很快就会跟意识彻底契合的。”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还没办法使用灵力吗?”

    “是「没办法自如使用」。根据您方才的表现,建立链接十分迟钝呢。为了避免灵力续接不上,导致付丧神出现不好的情况,吾辈会考虑向上面申请多一段时间的灵力供给的。”

    3.

    外面还在飘着雪,一人一狐围着矮几与炉子,却没有饮茶时该有的悠闲感。

    青年此时已差不多摸清了房间周围的结构,与狐之助三言两语交换着情报。

    “我离开了很长一段时间,但这里的摆设看起来还挺新的呢。”

    狐之助憨态可掬地晃了晃尾巴:“审神者大人的力量能使本丸的时间流转,而吾辈的工作是在审神者大人没有进行活动的时候维持本丸的存在,在您离职的日子里,本丸最低限度的消耗将由时政府供给。”

    他看着庭院中飘落的雪点,不由得拢了拢肩上将要滑落的羽织,捧过茶器的手乍一离开热源,便迅速变得僵冷:“所以......这里在过去的四年里一直是冬天?”

    狐之助点了点头,又不无骄傲地调出一片密密麻麻的报告面板:”但是在大人离开的期间,本丸的刃者们绝对没有懈怠日常维护工作哦!”

    有风吹进来,虚拟面板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不过是今天做了什么饭、演武训练、马儿的健康状况......诸如此类的日常报告,有许多重复内容,充满了此方世界生活的冷寂。

    目光在汇报面板中梭巡片刻,他打消了适才想要进一步询问某些问题的想法。

    有的事,好像并不能通过与这位「助理」沟通来取得。它闭口不谈付丧神留守情绪如何,每一句话都是围绕工作的问题来作汇报,像只植入了单一对话模块的AI。

    数片雪花颤颤巍巍地被风推进茶里,一闪而逝,他垂下眼帘凝视杯中流景,脑海中浮现自称「压切长谷部」的付丧神在花厅中毫无瑕疵的柔和笑脸,还有与此人温顺的表情相悖,那难以捉摸的眼神。

    当时吸引了自己注意的、男子灰紫色的眸中细碎的流光,有点像是封住了什么的、薄薄的壳,被人强行揭开过一隅,连他这种神经迟钝的人也莫名被勾起了愁绪。

    他当时在想什么?

    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莫名感到少许的烦躁,青年端起炉子,添了些茶水,嘴唇贴在边缘试过温度后,浅浅地呷了一口。

    “像我这样的本丸还有很多吗?”

    “是的。不止我们的计划援助对象,也有审神者大人由于个人原因长期离职,这类我们仍将其视作有主本丸,在新的规定出台前代为照管。至于任职期间失踪的审神者,我们将在一段时间内回收其本丸的所有权。”

    “失踪?”

    狐之助晃动尾巴的频率慢了下来,被毛有炸起的迹象,它拔高了音调:“就是、就是不遵守约定!作为被选中的审神者大人,怎么可以没有契约精神?您应该有读过约定章程,受到谁的影响而导致无法正常工作的话,我们会很困扰的,所以请千万不要擅自行动、背离我们的信仰!”

    狐之助崩坏的反应使人不得不多想。但它言下之意,就是没必要询问太多,关于上面的事,藏藏掖掖的不少,他知晓再追问也不过是兜圈子,只能得到模棱两可的回答——就跟自己刚刚苏醒的时候一样,说什么都是被牵着鼻子走,便只敷衍地回应一声,歇了继续交谈的意向。

    4.

    长谷部回来的时候,对谈正好结束。

    “回程辛苦了,我下午温了粥,先填一填肚子吧。还是说您想吃些别的?”他稳稳当当地端着餐盘进到房间里来。

    气氛略显僵硬,青年神神在在地坐在狐狸对面,好像在想事情,等餐盘送到面前才注意到屋里来了人。

    付丧神将吃食整齐摆放在案几上,是干贝、火腿、豆腐皮和芦笋的粥,摘了菜苗的叶子点缀,正热腾腾冒着气,挨着一碟模样精致的酥皮小点心,盛食的瓷器在灯光下显出漂亮的光泽。

    青年盯着粥盅,如在梦中神游般脱口而出:

    “妈妈……?”

    将心中所想下意识地说了出来,他倏忽注意到这一点,轻咳一声,耳朵尖缓缓地变红了。

    “原来这是您母亲的配方吗?”付丧神莞尔,”您当时留了手札,说要出去一趟,让我远征回来煮一锅这样的粥。

    “......这一趟远门,可花了好长的时间啊。”

    青年露出惊讶的表情,似乎搞不懂当时的自己在想些什么。

    “但是,能够回来就好。我知道我不会被抛弃。”长谷部弯起唇角,嗓音略带凉意。他额前煤色的碎发被风吹得微微摆动,投下的阴影融进了眼睛里。

    青年被对方这笃定的语气弄得愣了一下,不敢对上付丧神的目光,亦不知该作何表情,只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拖出早已在心中演练好的说辞:

    “明明是主人还给你们添了麻烦,真的很抱歉,今后的日子……我都会尽全力力去弥补的。”

    其实自己也没个准数,但愿意为了生活努力工作的心意却是实打实的。

    与其长篇大论自己也捋不清楚的事件经过,不若先坦诚地道个歉,至于修复关系么......约莫没什么必要。

    通过对近侍的一番观察,青年能够确定自己从前与付丧神的互动是十分疏远的,至少,并不是可以谈天赏月的关系。

    虽然面前的付丧神表现得体贴而随和,他仍能够感受到二人之间存在巨大的隔阂。

    也好。他想。

    毕竟是付丧神......思维方式太像人类反而会奇怪吧。

    不知其他本丸的审神者是怎样与自己的刀相处的。

    虽然猜不透对方心思,起码表面功夫要做足。可惜他这一席话对这位近侍先生似乎没什么影响,只见他探出身子去关掉了放在廊下的提灯,又顺手合上障子门,将粥盅轻轻推到主人面前,依旧是一副驯良过度的模样,面色如常地说出令人震悚的话——

    “您无需介怀,只要是主的命令,即便要我等到折断,我也心甘情愿。”

    5.

    “算一下日子,主公就是今天回来吧。”

    身材健美的僧人踩着板凳,给最上层的储物柜做着清洁。

    和室的角落,另一位付丧神擦拭本体的手顿了一下,大半张脸隐在斗篷里,看不清楚表情。

    “不去看一下吗?那位倒是天天往花厅跑,都快魔怔了。”

    “......反正他到时也会在集会上说。”

    “话是这么说,但是,你不是准备了......”

    “摇着尾巴去迎接主人又不是我的工作。”

    他沉着声音打断了对方,碧色的眸里映着锐利的刀光。

    雪停了。

    6.

    “如何?还合您的口味吗?”

    “唔……”

    岂止可口,简直是宴会水准的细致调味,说他手艺与母亲一辙,倒变成贬义了。

    青年埋头沉迷于口腔内米饭与佐料融合后温暖的香气,一时间忽略了外界,作为回答的点头看起来有些敷衍。

    再从碗中抬起头,眼前是近侍似笑非笑的脸。

    想到自己方才的姿态,青年一阵尴尬涌上心头,睫羽极快地扑扇了两下,捏了捏手中筷子,又佯装镇定,慢吞吞地放了回去。

    ——明明一开始还在想事情,饿了太久,也到了没有食欲的阶段,但这汤汤水水一入口,便带着莫名的吸引力,勾得人怎么吃也吃不够。

    他鲜少有做什么事情显得急切的时候,是以回想起方才自己略有些饥不择食的举动,便十分不自在,半晌才僵硬地对着近侍牵出一个微笑来。

    “多谢款待……我吃好了。”

    ……啊,好丢人。

    不知有没有露出狰狞的表情……?看狐之助的神色,即使没有,吃相八成也不好看。

    他还是相当在意自己形象的,尤其是在“第一次见”的人面前,故而有这一遭,便不由会为自己这残念的表现感到懊悔。

    赶紧扶一把人设,还有得救。青年神情肃穆地踟蹰一会儿,本想着说点什么缓和气氛的话,甫一张口,却打了个秀气的嗝。

    “噗嗤。”

    狐之助面无表情地发出一声怪笑。

    ……现在没救了。

    虽说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没必要在乎这些有的没的,但自从来到这个地方开始,他就觉着哪里都不对劲,敏感得要命。

    兴许是因为已经逐渐能感觉到周围不属于人类的气息了吧,才会如此不安。

    脸烧得厉害。

    一旁的狐之助还想说点什么,他飞快扣住了对方的嘴巴,一把塞进被炉里面。

    “您吃得很香啊,太好了。”长谷部对这一茬径置若罔闻,体贴地替主人解了围,一面着手收拾碗筷。他动作出奇的熟练,不一会儿已经拾掇妥当,青年红着脸,将帮忙的话悻悻咽回了肚子里。

    “温泉在院子后面,稍微有一段距离,正好消消食,我已经为您准备好了衣物,之后就好好洗个澡吧。”

    “等一下,压切长谷部,你有将吾辈的通知传达给各位吗。”狐之助从被炉里钻出来,拦下了正欲领走青年的付丧神,插话道。

    付丧神端着审神者用过的餐具,绕开面前挡路的小狐狸,并未停留:“把主送去温泉以后,我会召集大家说明情况。”

    狐之助挠了挠地板,围着他飞快地来回跳动:“你这是拒绝信息共享吗?吾辈的叮嘱,除了审神者大人的那部分,你根本没有好好完成呢。”

    廊灯照不到的阴影处,卸去铠甲的付丧神停下了前进的脚步,他微微侧身,遮住身后来自青年的视线,居高临下地看着躁动不安的狐狸,语调冰冷:

    “我只服从主人的命令,如果想让我做什么,就让主人亲自来说吧。”

    7.

    狐之助与长谷部关系似乎不是很好。

    青年在温泉的池水里屏息直到晕眩的地步,才将半个头探出水面。

    他一时半会理不清思绪,背靠着岸边的岩石,仰头观望天空,猜测他们不合的原因。

    繁星扎堆儿嵌在深绀色的穹幕之中,流光溢彩的,周遭只有他发出的水声而已。

    好像很久没有这样舒适地独处过了。

    在现世的日子,出院后的他在援助机构发配的公寓里生活。浴室与卧房不知为何也装着摄像头,也不是没有抵触过,只是次次拳头打在棉花上,久而久之竟然已经习惯在他人的视线下生活,细细想来,恐怖非常。

    如今似乎终于可以摆脱——照加藤的说法,再过一段时间,自己就可以远离上面的视线,正常工作了。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原以为政府下达的命令是必须服从的最高指令,但长谷部的表现使他察觉,兴许对于人来,上级的上级必须尊敬,但付丧神似乎只听命于召唤者一人。知晓这一点以后,他忽然安心了很多。

    当时虽然被遮挡住了视线,但那一瞬间,他确确实实感觉到了源自身旁付丧神的,一种强烈的共情。

    契约、战斗。

    时政府对于这个职位并没有透露太多的细节,审神者只需要明白自己是为什么而战,以及如何战斗,在熟读条例后就可以上任。像与付丧神相处的方式、本丸绝对权利的掌控之类,都没有详细的章程规定,可以说是如游戏一般,给予任职者最大限度的自由。

    但事实上,他们仍在政府框架的掌控之内。

    像居心叵测的审神者刻意引导,使付丧神内斗而导致的碎刀......这种明令禁止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先例,虽然有从加藤口中听过类似的传闻,可触犯禁忌的审神者后果如何,却没有人知道。

    若是被处决,那保密工作未免也做得太过。这其实并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除非真相另有隐情。

    青年脑海中浮现狐之助炸毛的模样。

    ......隐情吗。

    他耳边再度回响起自家近侍对这位政府公务员刻薄的冷语,那种突如其来的压迫感不分敌我,只一瞬就足以使人因恐惧而屏息。

    ——这是一把杀过人的刀。

    他抬起臂膀,用手背掩住了双眼。

    失去视觉以后,心跳显得格外清晰沉重。

    距苏醒已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他原本为了准备这份工作,曾翻阅过专门机构配给的指导书目,只是每当阅读到有关冷兵器的篇幅,便头疼欲裂,只好作罢。

    他对日本史实在了解不多,刚醒来的时候,满脑子仍是兼职岗位里还未归类的档案袋,加之对灵异存在莫名的排斥,便中断了学习。但既然能做这份工作,想必自己以前也有做过功课,只是脑海中全无相关的记忆。

    本来以为可以借着这次机会递交辞呈,好回国继续他的学业,但上司居然说出“我们很缺人手,外国人也没关系”这种话,并且马上批下境外的引荐函,完全断掉了他的后路。

    ……看来,终归还是需要恶补一下。

    倒不仅是为了熟悉这份工作,只是想着,如果对付丧神的身世熟悉的话,也许会更好交流也说不定。

    他想起国内似乎也有类似的机构,恩师虽然没有明确地说明过,但从种种细节之处也足以窥见这巨大组织的冰山一角——恩师的生命之花为此而过早地凋零了。

    他当时尚且年幼,无法理解为何有的人会因鬼神的牵绊而自我折磨,只一昧地憎恨着。

    但是,一切都结束了。

    老师当时也很辛苦吧,自己还狭隘地把错误归咎于未曾谋面的古兵器,给她添了许多麻烦。

    而今,这里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伊始,他也会步入后尘吗?

    虽然已经无法再回头了。

    他撤去了遮蔽双眼的手,满天星辰又一度拥抱了大地,却不知这拥抱究竟是永恒的存在,抑或只是须臾。

    8.

    青年捡起了方才踢倒的瓶子。

    这是个粉色的兔形小瓶,可能装着沐浴乳之类的东西,听长谷部说这处温泉只有主人与随侍的刀在使用,以他的审美,决计不可能买这种东西,那就是属于长谷部的了。

    ......真是刃不可貌相。

    之前窜进来的白猫好像已经离开了。可惜穿浴衣时被猫弄出的动静惊了一下,不小心将羽织落在了水里,一直在这里干等着长谷部来找也不是办法,他打算先回房间里再说。

    将捞出的羽织放进竹筐里,青年撩开印着云纹的浴帘,踩着木屐站在门口,四处张望一阵,打算回忆一下来时的路。

    这一张望,便捕捉到一团月白的身影。

    “你在这里啊......喂、等一下!”

    他还不太适应穿这种传统的和式服装,木屐的系带也硌得脚趾不舒服,跑起来有些一瘸一拐的,很快就追丢了。

    回过神来,竟已经身处庭院的深处。

    面对周围影影幢幢的枯木山石与无名植株,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老虎就是在这时出现的。

    他盯着草丛中钻出来的一小团毛球,才惊觉方才遛进浴池的,其实并不是猫咪。

    老虎好像有点儿怕他,隔着五六米的距离,金色的瞳仁在月色下闪着幽幽的光。

    青年也是第一次在没有笼子的情况下接触这类猛兽,虽说只是个幼崽,但也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他缓缓地退后,老虎便顺着他的动作往前,若他往前,老虎却又谨慎地退远。

    一番对峙下来,两者看起来都不太聪明的样子。

    就这样僵持了半刻,最先妥协的还是身为人类的青年。他仔细辨认过这只幼崽身上微弱的与近侍相似的气息——这不是普通的老虎,也许是本丸某位付丧神的宠物也说不定。一番深思熟虑后,便蹲下身来,朝小东西伸出了双手。

    “你走丢了吗?”

    “嗷呜——”

    “别害怕,到这里来,我带你去见你的主人。”

    “嗷呜。”

    他柔声诱哄,终于将幼崽骗进了怀里。

    “乖孩子,走吧。”

    远处有挂着灯的走廊,虽然不记得路了,顺着灯火走总不会错,这么想着,他抱着老虎绕过了山石。

    一不注意居然跑到了这样荒僻的地方,旁边好像是个演武场,竖着些参差不齐的木桩。

    老虎窝在青年怀中,似乎对人类的体温很是满意,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打着圈住自己的手臂,弄得青年有些哭笑不得。

    他想起以前养的猫,也是这样,喜欢用尾巴向别人撒娇。

    “好痒、你别闹啦。”

    “刚才好像是从这个走廊跑出来的吧,之前长谷部好像说过要去大厅说事情......”想到这里,他打了个冷战,才想起因被浸湿而留在温泉的外套。

    因为跳出走廊追逐过老虎,踩过雪的脚也慢慢变得僵硬了。

    “这个地方比我想象中要大太多了。”青年低下头甩了甩木屐上的雪水,小声嘟囔着拐入长廊,不想却在转角处撞到了人。

    他下意识护住了怀中幼虎,还未看清对方面目,耳边便传来属于另一个人的声音。

    “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他猛地抬起头,是个披着斗篷、看不清脸的男子。

    打扮阴沉......但听声音还很年轻。

    不大好意思说迷路的事,青年于是告诉对方,自己只是四处走走。

    男子盯着他有些颤抖的肩膀犹豫了一会儿,很别扭似的卸了斗篷,披在他的肩上,语调没什么起伏:“大家都在找,跟我回去。”

    蓦地被对方暴露在空气中的金发晃花了眼,青年愣愣地任由对方为自己系上斗篷的绳结,属于他人的体温笼住他,驱散了一点寒冷的感觉。

    “......老虎?”金发男子挑眉。青年这才注意到对方那极为惹眼的样貌。

    “啊...。”他回过神来,对上男子湛若冰玉的眼,“在池子里碰到的。”

    “这是粟田口家的老虎吧,明明隔得这么远,为什么......算了,跟我来。”

    男子似乎不习惯被人注视,轻轻撇过头去,走在了审神者的前面。

    青年本想开口询问付丧□□字,却因这莫名的疏离感而打起了退堂鼓。

    最终又是一路沉默。

    待到二人终于到达大厅,第一眼所见,果不其然是在门口来回渡步的长谷部。

    他稍稍将遮挡住视线的斗篷捋到头顶,便见着自家近侍一手拎着被浸湿的羽织,满脸焦灼地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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