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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窝网 -> 其他类型 -> [刀剑乱舞]交盏倾杯

第2章 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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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好温暖。

    ......被拥抱着。

    水流温柔地......温柔地包裹着伤口。

    血已经流尽了。

    阖眼之际,黑暗中传来的,是杯盏碰撞的声音。

    1.

    “川......有栖川先生!”

    敲门声无止境地响,青年自梦里挣扎醒来,身体还残留有睡眠过度的虚浮感。

    他辗转一会儿,摸索着拉开一寸帘子,阳光从缝隙里挤进来,晒在脸上有些许的温度。

    已经不早了。

    “别开门......我马上就起来。”他撑起身体朝门口方向喊道,一面窸窸窣窣地换起了衣服。

    有些急躁的原因,转身的时候似乎磕到了脚趾,他于是放开扣了一半的衬衣,弓着背坐到了地上。

    “有栖川先生——”门又响了。

    青年蹙紧眉头,声音带一点茫然和粘稠,难以抑制地轻轻震颤:“等、等一下......抱歉......”

    “真是的......说好今天要做责任登记,您是第一天上学的小孩子吗!”

    不想启程的心思倒是确实不输小学生啊——无视掉噪音来源,青年在地板上挣扎着单脚站立起来,靠着洗手池的沿角做简单的洗漱。侍弄过脸与牙齿,他又用手指沾了些水,将头发整理至起码能见人的地步,才拾起忙乱间从桌上滑落的证件,深吸一口气认命般奔向门把手。

    少女正站在门口急躁地摆弄西服外套的袖子,甫一见青年出来,便急不可耐地将文件袋推到对方怀中:“给,今后的工作安排。您有好好准备交接事宜吗?开启通道的审批已经下来了,用过午饭后......不,没时间用餐了,马上随我去见您的助理吧。”

    “通道提前开启了吗?”

    “不,上头搞错您和另一位的时间了......我这样火急火燎地赶来找您,您居然还没醒......拜托了,请至少对工作有一些激情吧?像我这种对通灵毫无天赋的人,不知有多羡慕您......”少女走得很快,鞋跟敲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语调带了一丝埋怨。

    青年跟在后面埋头翻阅文件夹的内容,好一会儿才接话:“加藤小姐也想跟战场打交道吗。”

    加藤于是絮絮叨叨说起她最近正在做的灵能培训,似乎再过一阵子就能进行入职考核了。

    “比起战场,果然还是妖精啊、怪物什么的,更吸引人不是吗。”少女放缓脚步,慢慢地侧过身子朝向青年,眸子里坠着一丝狡黠,换了神秘兮兮的语调说:“说起来,您就长得很像......”看前辈们在内部论坛里贴的本丸摄影,都是些俊美的男子,“指不定能很快混入其中,与大家打成一片呢。”

    “......是吗。”他回以一哂,心里头却怪不舒服的,总觉得这姑娘是在嘲弄他。

    少女迈开步子,咯咯地笑了:“您也不必太紧张,听boss说,即便您不记得了,本丸的诸位都还是认主的,只管放心给他们安排工作就是,刚开始的这个月,助理会随时陪在您身边协助。”

    “我不大喜欢被人看着工作,可以拒绝配给吗?”

    “呃......”少女似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支支吾吾一阵,连声音都小了不少:“这个、配给助理主要是为了观察您的身体状况,其次才是工作能力......还请您配合一下......”

    他慢条斯理地合上文件夹,面上不显悲喜:“这样啊。”

    “当、当然,洗澡睡觉什么的、像这种太私人的场合,助理会自动避开的!”

    “不妨事......”青年看出少女的局促,唇角挑起一摸漂亮的弧度,有些弥补方才冷漠表现的意思,“各有各的苦衷,我会服从安排的,之前那段时间有劳你费心了。”

    少女脸上微微飞起一片红潮:“哪里的话,我不过是做的琐事罢了,如果将来能成功入职,还要仗仰您的指教呢。......啊、抱歉,请稍等一下。”

    工作的讯息吗,应该是上面派了人过来,这里是医院的员工宿舍,离他所工作的时政府分部有着相当一段距离。

    少女应承着联络器那头的声音,两人等待电梯的间隙,他倚在窗边探视楼下的光景,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街道行人寥寥,路边树荫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是没见过的款式。

    窗沿下有鸟儿筑巢了。

    只流逝不过数年而已。他想。人间总会有变化,旁的生灵看在眼里,却从未在乎过。

    2.

    “今天天气很热吧!”司机正在拆薯片吃,车子早就校对过乘客信息,自己开动了。少女似乎懒得接话,青年坐在后方座位上,为化解尴尬,轻轻附和一句,司机也识趣,不再与这两个没什么精神的年轻人寒暄,一路便只剩下发动机的小小嗡鸣,与司机时不时发出的咀嚼声交替着响起。

    安全带是松的,显然很久没换了。青年摆弄了一会儿,终于放弃。他微微偏过头,从窗户里看外头树木与楼房逃跑般退远的残影,眼神逐渐朦胧起来。

    这里是二二一四年的日本。

    明明好像是昨天才收到的消息,却被告知父亲已经故去八年了。

    从自以为的飞机失事,变成了海啸幸存者,还被冠上所谓「审神者」的名号......

    加藤说,他在出事之前就已经在岗两年,是由一名叫花江的先生引荐才成为审神者的。

    花江他依稀有过印象,小时候偶尔听父亲在电话里提起的人物,两者似乎是同事关系,感情相当不错。

    父亲的坟墓是真的、同事的存在是真的、电视右上角写着的日期是真的、已经过长的头发也是真的......谁都不曾戏耍过他,必须要去另一个世界,役使非人类做打打杀杀的工作,也是真的。

    为此,他曾有过一段浑噩而无助的日子。

    事实上,直到现在也是——他会在某一刻想念国内与档案袋打交道的日子,每每想起这些,都有种难以言喻的、强烈的不实感,这种感觉,在一年前从病床睁开双眼那一刻,就一直陪伴着他。

    他下意识地排斥那个叫「本丸」的地方,即便在前来探视的上司面前隐藏得很好,也明白自己对非人类的观感要远低于平均线。

    至于这样满心偏见的人为何会成为审神者......「为了履行父亲的遗愿」——引荐者是这么说的。

    但他明白,这也许更多的归根于从少年时期便于心中蛰伏的某种猎奇心理。

    ——从小到大,亲近的人也好、嫌恶的人也罢;似乎多多少少都有与非自然存在打交道的经历。

    如此一来,倒显得过分排斥这些的他有些胆小似的。

    他忆起恩师悲伤的笑脸,回忆往事,眼眶微微发热。好在身处后座,没有人注意到这细微的变化。

    「阿雪,你不明白。」

    「即便是被人类创造的东西......也是可以左右人心的。......不,也许正因为是人类创造的、才会变成这样......」

    女子簌簌流泪的模样,像极了缠绵病榻,祈求得到爱人回应的母亲。

    「你要知道......」

    “‘他们与我,并没有区别’......是吗。”

    前座传来少女哼唱的曼音,洋洋盈耳,将他本就存在熹微的自语声温柔掩去。

    3.

    “打扰了,麻烦请帮这位过一下证件。”

    “我看看......有栖川......哦!您真显年轻啊。”

    少女插话道:“毕竟在盒子里白白睡了三年呢!”

    “是吗,这位也是受援者吗,能醒来真是太好了,听说现在还躺着许多没办法恢复意识的人,真可怜。”穿浅蓝色制服的中年男子利落地将新制好的ID卡递出,“来,请吧,接待室就在后方,越过花园,那栋灰色的大楼就是,我还要站岗,就不送了,祝您今后一切顺利。”

    “我也就送到这里啦。”

    他收好证件,放进上衣口袋里,朝少女点了点头:“谢谢你,加藤小姐。”

    “都说叫我千鹤子了!”少女朝他挥了挥手,依依不舍的样子,“说好的到时候请我吃入职饭,不可以忘记哦——”

    但门合上地太快,他隐约听见‘吃饭’二字,忽然觉到些微的饥饿感。

    “......现在不是吃饭的时候。”嘟囔着紧了紧领带,他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向前方的灰色大楼。西式庭院四周的花圃里种满了矮植株,只在地上投下吝啬的小片阴影,青年举起文件夹,用以遮挡头顶袭来的阳光,天气太过炎热了,即便是很短的路程,仍要流一些汗。

    远远地,门卫大叔似乎见到了他,频频朝这边招手。

    “这边这边!”

    “抱歉!久等了、请问......”他小跑过来,久疏运动,有些气喘。

    “十七层零三室!”电梯已经准备妥当,不待他说完,门卫大叔便将人送了进去,拿着名单的那只手还好心地在他背后扇了扇风。

    “谢...”电梯门一瞬便关上了。

    空调冷气从头顶上吹下来,青年伫立在电梯中央,对着显示器里缓慢爬升的数字,懵然地打了个喷嚏。

    4.

    此刻,狐之助立在桌前,蜷起尾巴,作出十分乖顺的姿态,屏息以待。

    这间接待室的钟表似乎出了点问题,表针的动静很大,远盖过旁的声音。

    它还没等来它的监护对象,却意外等来了一个大人物。

    男人一身银灰色西装,凤眼方口,嘴角微微下垂,不大好相与的面貌,两鬓已有些斑白了。他神情肃穆地坐在沙发上,双手覆上膝盖,脚尖不大安分地一下下拍打着地毯。

    他维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狐之助安静地舔了舔前足的绒毛,它虽没有汗腺,却也隐隐有种掉冷汗的感觉。

    青年就是这时候进来的。

    敲门声响起的那一刻,狐之助像是终于等到救星一般,轻巧地跳下了长桌。

    门开了,是一位姿容相当出挑的年轻人。

    “审神者大人!”

    男人却先它一步将青年迎了进来,表情一改之前的刻板,眼角漾起一丝皱褶,语带慈恤地说:“最近状态恢复得如何?听说你今天归岗,我来送一送。”

    青年愣了一会儿,显然是未曾想到男人会出现在这里,他浅浅鞠了一躬:

    “花江先生。”

    “怎么又变得这样生疏?我与你父亲相熟,对我,你不用讲究日本的礼节也无妨。”

    “这怎么好意思......”他面对这位“父亲的熟人”始终是有些不愿见面的,一是鉴于上下级关系,二则是不大习惯他似乎与自己很是熟络的交谈方式。

    住院期间,对方频繁的探望与加藤连珠炮弹似的询问是他头疼的源头。

    男人却无视了他的嗫嚅,自顾自找了个话题:“和彦总说你长得像小春,但这张嘴巴,与他倒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父亲不大在意我的相貌。”他只得顺着话题往下聊,来时的饥饿感已经全然忘在脑后了。

    “是吗?也许只是没在你面前提起过吧!长得太像那个女人,毕竟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你性子倒是不像他,也不像小春,实在有趣的很。”

    “......请不要摸我的头。”他闷闷道,本想能拖则拖的心思,忽然变得积极了起来,“马上就错过约定的时间了,谢谢您今天来送我,下次我会带上礼物,登门拜谢的。”

    他是有一丝不悦的,却并非为自己被评头论足,而是源自男人对母亲的莫名敌意。

    说实话,他对父母的爱情故事,实在没有详尽地知悉过,但母亲当之无愧是一位秉性高洁的女子,至于原本恩爱的两人,为何最终分钗断带,他既不好奇,也不埋怨,纯粹不喜被外人讨论罢了。若非要支持某一方,他自然会站在明显更弱势的母亲的身边。

    眼前的男人,明摆着对母亲印象不好,要说这其中没有父亲的原因,他是不大相信的。只是这人多少于他有恩,说话又带七分隐晦,便按捺着没有发作。

    快点离开吧。他想。

    “嚯,生气了?我特地过来关心你的工作,你还想着打发我走,这可不是对待上司的态度哪。”

    “......对不起。”你这压根也不是对待下属的态度吧。他有些不耐烦,情绪掩盖得不是很好,面上一派从未体验过职场险恶的无畏。

    男人像是知道自己哪句话逗得青年郁闷了,余光瞥见一旁不断打转的小狐狸,笑着收回了压在青年头顶的手:“大叔我开个玩笑,谁不知道你受那些小姑娘喜欢呢?好了,去吧,遇到什么困难,让你的助理联系我,当然,不一定有空帮忙。”

    “狐之助,带他去甬道。”

    他一直都懂得把握一个度,如何让人处于被自己影响,却远不及爆发的状态,特别是青年这种类型,欣赏那种纠结的眼神很是令人愉悦,就像逗弄自己的孩子一般。......虽说多少还是有点区别。

    “审神者大人,请跟着吾辈。”小狐狸抬起前爪挠了挠青年的裤腿,语气满是终于被传唤的欣慰。

    “告辞,请您保重身体。”

    青年如释重负般朝他鞠躬,恭恭敬敬地关上门,随狐狸离开了。

    5.

    四周是如云的松。

    青年怀中抱着狐狸,面前立着两座造型奇特的神龛,供奉的神像有斑驳的痕迹。

    他们伫足于顶楼圆形广场中央的法阵里,地图上写着「广场」,事实上,这里更像一座小型森林,只有他们站立的圆盘装置可供落脚,除此之外的地方,被连风声都能吞没的高大树木密密麻麻地包围着。

    “通道已经开启了。那么、请用这个蒙住眼睛,审神者大人。”

    他接过狐狸不知从哪里叼来的黑色绢布,疑惑道:“为什么要蒙住眼睛?狐...之助先生。”

    被称作狐之助的小狐狸早已经在路上将他的新监护对象细细打量过,此刻正像家猫一般倚在对方怀中,浑身散发着慵懒的气息:“不接受指引的话,是没办法通过甬道的,您只管听吾辈的话,把眼睛遮住吧。”

    虽说是助理,说话却不容置喙的样子,青年一瞬有身份被调换的感觉,他放下狐之助,抬手不情不愿地把黑布戴上,在后脑勺绑了个松松垮垮的结。

    这黑布不知是什么材质,戴上去凉飕飕的,一丝光线也透不进来。

    前方传来狐之助的声音:

    “这样就可以了,接下来,请您一直往前走。”

    “一直?”

    “一直。”

    他抿了抿干燥的唇,小心翼翼地迈开第一步,跨过两个神龛中间的空隙。

    由于不能视物的原因,他走得格外缓慢,狐之助并不催促,只是在不远不近的前方总能听到它浅浅的足音。

    “boss说您失去了记忆,让吾辈以面对新人的态度指导您。

    学会借心凝视非人之物,这是成为审神者的第一步。”

    青年伸手碰了碰面上的绢布:“你的意思是,若我想见到付丧神,便不能用眼睛观察?”

    “是、也不是。付丧神虽然有实体,但作为被趋附者,对他们的解悟就不能束缚在皮囊当中,想要与付丧神产生联系,使其愿意听从大人的呼唤,依附在您锻造的器物中,只有从「本质」开始建立羁绊才可以。”

    他稍微走得稳当了些,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莫名觉得这股黑暗的逼仄有些熟悉,步态已经不像初时一般僵硬。

    狐之助继续说明,四爪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只要有心运用灵力,神明的眼睛就是您的眼睛。介于您的体质,吾辈从初上任开始就一直为您制作布面。这次由于时间原因没有拿到现成的,吾辈已经通知过您的近侍取了以前准备的替代品,等您回来,就可以戴上了。”

    “体质?”

    “资料上显示,您的身体对与付丧神和溯行军接触有严重的排斥情况,正常情况下必须携带布面隔绝对方的气息。以气视物不是所有审神者的必修课,但对您来说很重要。根据往期监......观察报告、在本丸中,您有90%以上的时间都通过运用这个方法来替代原本的视力。”

    “......”这也太糟心了。

    “您看,今天仪器状态很好,道路很清晰呢。”

    “呃,但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咦咦?后天的审神者大人可能需要通过冥想来实现这个步骤......但您是天生的通灵者呀。”

    “但是康复的那段时间,你们并没有教过我使用灵力的方法......”

    “‘天生’的意思就是不经过训练也能使用!不需要冥想、不需要向神祈祷,您是怎么回事呀!”狐之助好像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停下了前进的脚步,绕着青年转起了圈。

    “我失去灵力了吗?”他慌乱中想要摘掉绢布,却被狐之助跳起来阻止了。

    “不......明明气息还在,这是烙印在您灵魂中的,不可能因为事故就消失......请不要摘下眼罩,乱流带来的光是会灼伤眼睛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让吾辈查一查......”狐之助絮絮叨叨,焦灼地分析着原因。

    青年杵在原地等候差遣,头脑有些发昏。

    正愣着神,他却忽然间察觉周身似是飘过许多金色光点。

    微小的光相互缠绕碰撞,多数十分暗淡,像萤火虫用尽了所有力量跳出的濒死之舞,昙花一现般展现在人眼前。

    等等......眼前?

    他猛地抬起头,忽然间明悟了什么似的,不顾身后狐之助的呼喊,追逐那光点而去。

    绢布覆盖在眼前的感觉很清晰,青年早已浑然不觉这是一种障碍。

    不同于之前逼仄的黑,这似是一方宽阔而空旷的墨色天地,跟随光点的指引,呈现在眼前的,是现世之人无法复刻的震撼奇观——

    朱红色鸟居在黑暗中高高耸立,随着看不见的道路蜿蜒排列,一座又一座,仿佛不会有尽头般,延伸至目力能及的远方,一派肃穆诡美之色。他仰望天空,不见云彩,却有游动的零星萤火。方才指引他的光点,就交融在其中,随着他的造访簇拥而来。

    “审、审神者大人!”

    “我看见了,狐之助先生!”

    “请您再激动也不要离开吾辈的视线范围,如果出事吾辈会被返厂教育的......”狐之助迈着小短腿哼哧哼哧地窜上他的肩膀,“吾辈查过了,现在才看见,可能是因为您太久没有接触过此方世界的原因,所以反应才变得比以前迟钝,总之、总之没问题就好,您就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尽头吧。”

    他放缓了步调,伸手抚过这些巍峨屹立的美丽建筑:“真不可思议......”

    “您第一次成为审神者的时候也这么说过呢。”

    “是吗。”他低着头微微一笑,心中畏惧的火焰已然消减了许多。

    6.

    “我们还要走多久?”

    实话说,等那股兴奋劲儿过去,他已经觉着有些累了,这附近的温度明显降低许多,到了几乎令人忍不住哆嗦的地步。方才还如潮的萤火群已经不见了踪迹,只剩些许浮灯在如镜的地面呈映鸟居的倒影,天地间如斯寂寥,只剩他一人禹禹独行。

    狐之助在青年怀里伸了个懒腰,悠然道:“马上就要到了。您的身体还在与灵力契合的过程中,甬道反应被延迟是正常的,况且,去本丸与返回现世的路程本来就不对等,如果甬道从本丸通往现世,只一半的时间就足够。也有灵压强大的审神者大人,数秒钟就能够完成传送。......您可千万不要模仿,强行抬高灵压的话,身体素质不达标的人很容易受到不可逆的伤害。”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如果狐之助所言不虚,这个职位倒是与自己想象中差不多,自由度要有别于其他神职者,力量上、工作上,甚至包括生活上,都会受到某种限制。

    仔细想想,也有是道理的,毕竟能力逆天到能够打破规则的个体在每一行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更多的人,只是谋求一条生路罢了。

    “为什么去现世的路程会更短呢?”

    “从现世通往本丸,需要分化指定的甬道的说。”

    “但这不符合科学规律吧?”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真的可能吗?

    “这个年代还讲科学,您真是一个传统的人呢。”

    “......”是我见识短浅了。

    “审神者大人,快看!”

    他仰头望去,几乎被突如其来的强光晃花了眼:

    “呃、那边就是尽头吧?”

    “是了!来、一鼓作气!”狐之助挣脱了他的怀抱,先他一步跳入其中,他本来还在做着心理建设,不知受到狐狸的气势所感染还是什么,心跳变得快而沉,忽然就有了勇气。

    他眯起双眼短暂地回望来路,眸底的踟蹰不再,转身穿越最后一道鸟居,义无反顾投入了光芒的怀抱。凛冽的风将绢布扯落,他却无法兼顾——这抹纯白是如此耀眼而强势,将身后那片黑暗连同失物尽数吞没。

    这光恰可媲美深海,汨汨涌动着刺骨的冷。

    强烈的眩晕过后,他缓缓睁开了双眸。鸟居与星芒都已消失不见,狐之助又回到了身边。

    这是一处和室,敞着门,没有点灯。门廊下隐约跪坐着一名男子。

    他本想揉一揉干涩的眼,好能看清眼前的景象,却被扑面而来的寒气慑得打了个冷战,待到再度抬眸时,男子已缓缓走进,正一手执刀,俯首半跪在他身前。

    借着晦暗的月色,他窥见男子甲胄上一点融雪。

    此处竟是凛冬。

    男子扬起了脸——一张过分优秀的皮相,他薄唇微动,眸光莹莹闪烁。

    “恭候多时了。在下长谷部,一直在等待主人的归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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