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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开又放》正文 第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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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父亲出完殡后，于剑涛就病了。几天来的劳碌加上剧烈的悲痛让这个从不知疲倦的汉子终于倒了下来，从墓地回来后他就发起了高烧，一直昏睡着，直到天渐黑的时候才醒了过来。
看见嫂子臂缠着黑纱坐在旁边，于剑涛受宠若惊的挣扎着坐了起来。“嫂子，不好意思，辛苦你了！”看见外面天色已黑，于剑涛嘶哑着声音问道。
“你烧刚退一点儿，再睡一会吧。”看着剑涛满脸疲惫憔悴不堪的样子，程睿敏心疼道。
“没事，好多了。”靠着床头于剑涛说。“这几天你也累坏了吧。”于剑涛知道，为了安排好父亲的丧事，嫂子已经一两天都没合眼了。
“爸对我一直都那么好，这点儿又能算什么呢？”程睿敏说。
“嫂子，你能来我们家真是我们于家的福气，何况还带出了亚东这么好的孩子。”于剑涛由衷道。“
“从小爸就最疼亚东了，这次真该让亚东回来送送爸的。”见说起亚东，程睿敏自责道，眼眶一下红了起来。
“嫂子，你别太在意，爸不让亚东回来是有道理的，亚东这个时候回来不合适。”
“剑涛，知道你对亚东好，我心里有数。”虽然亚东过早的失去了父亲，但二十多年来，剑涛对亚东的关心和爱护让程睿敏一直都心存感激。
“看你说的，谁让我是他叔叔呢？”于剑涛说。“亚东最近怎么样了，他的伤好了吗？”
“伤倒是好了，不过……”程睿敏似乎话没说完。
“不过什么啊？”于剑涛问道。
“下午廖文辉来了电话，说亚东已经搬走了。”程睿敏只好说道。
“搬走了？”于剑涛有些不明白，“我上次去，他不是在那住得好好的吗？”
“亚东原来住的地方要拆迁改建，这个项目是我爸投的资，也真难为他想得出来。”程睿敏说着一副轻蔑的神情。
“原来是这样。”于剑涛明白了过来。“你爸一定让亚东搬到他哪儿去了。”见程睿敏不高兴的没接话，于剑涛又说道：“嫂子，你别为这事烦，这也不一定是什么坏事，在疼爱孩子这方面，你爸和我爸的心都是一样的，他也是希望亚东的环境更好点儿。”
“你别拿他和咱爸比。”程睿敏打断于剑涛的话，“爱？原来我可没看见他有多爱亚东。”
“那是原来，现在可不一样了。我看不如就着这个机会，告诉亚东实情算了。”见嫂子这种口气，于剑涛劝道。“说不定亚东等会儿就会打电话来。”
“暂时我还不想，亚东是个敏感的孩子，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为此事不安的。在我和我爸没解决前，我不想让他掺和进来，再说我也没有想好怎么来对亚东说。”程睿敏摇了摇头。
“即使你不说，亚东也会很快知道的，不如你早点儿有个主意。咱爸临走前不也说了他希望你和你爸重归于好吗？”于剑涛坦诚道，“他到底还是你的父亲。”
“算了，不说这个了。”程睿敏不想再提和父亲有关的事。“我给你熬了点儿汤，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起来吃点儿吧。”
两个人快吃完饭的时候，亚东果然打来了电话。想到刚才剑涛说的，程睿敏犹豫了片刻才提起了电话。
“妈，我是亚东！”一如既往的亚东把妈的声音喊得特别响亮。
“嗯，是亚东啊。”儿子热情的呼喊让程睿敏没了往日的喜悦，想到亚东的爷爷不在了，悲喜交加的她觉得鼻子一阵发酸。
“妈，你最近还好吗？”于亚东感觉到母亲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声音小了下来。
程睿敏怕儿子会听出什么来，长吸了口气，“没什么？妈很好，你好吗？
“挺好啊？”亚东的回答的有些迟疑。
“脑袋都开花了还好呢？”程睿敏忍不住道。
“那个什么，你都知道了啊？”电话那头于亚东嘿嘿一笑。
“你啊，干什么坏事儿我都知道。”
“妈，我那可不是什么坏事儿，冯叔叔没和你说吗？”
“说啦，不过今后像这种情况你自己要小心点儿。”程睿敏叮嘱着道。
“遵命！母亲大人。”于亚东调皮道，“妈，还有件事要告诉你，我现在搬家了。”
“嗯，我也知道了。”程睿敏淡淡的回了句。
“这你也知道了？看来什么事儿还真是瞒不过您。”
“你已经搬过去了吗？”程睿敏忍不住试着问了句。
“还没呢。哦，不过廖叔叔告诉我那个地方是你原来在南泉的家，是吗？”电话里于亚东问。
“是吧，我也忘了。”亚东问的很突然，程睿敏有些不知怎么回答。
“等你到南泉来，再看看就是了。”于亚东说。
“不会有这样的机会的。”程睿敏马上冷言道。
“别啊！我还琢磨着等你放暑假时接你来南泉呢。”
“好了，亚东，你受了伤，这几天要注意早点儿休息。”程睿敏又说了两句后挂断了电话。
“亚东说什么了？”看见嫂子脸色不好，于剑涛小心问道。
“他说让我有机会去南泉。”
“看得出来你很不愿意？”
“是的，不愿意！”程睿敏坚决道。
“哦。”于剑涛轻点了下头后没再说话，嫂子复杂的心情他很清楚，只是觉得自己一时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不行！自己一定要想想办法，帮帮亚东、帮帮嫂子、也帮帮这个破裂的家。”黑暗中，于剑涛没有丝毫的睡意，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抢劫！
地下车库里，被捂住嘴的冯飞飞想喊却没喊出来，不过还没等她挣扎，身后的那个人很快就松开了手。
“你别喊，我不是坏人。”
“流氓！”冯飞飞大声骂了一句，转过身来抡起手中的包就朝那个人头上狠狠砸去。
“你听我说!”昏暗中，那人本能的把脖子一缩，申辩道。
冯飞飞哪敢再给他机会，理都没理，继续挥着包一下接一下朝那人身上打着。奇怪那人没了先前的鲁莽，只顾双手护着自己的脑袋向后退，冯飞飞一直追打着将他逼到了墙边没了去路，这时估计那人被打得着了急，突然大声叽里呱啦冒出了几句外国话来，冯飞飞一愣这才停住了手。
“小姐，是我，你不记得我了吗？”见冯飞飞停住了手，那人才慢慢把手从头上放了下来，指指自己道。
“是你？”虽然光线不好，但冯飞飞还是看清了那个人的面容。“你不是寿司店的老板吗？”
“是我，对不起！让你受惊了。”寿司店的老板这才喘了口气，赔礼道。
冯飞飞放下了手中的包，刚才还惊魂失魄的她，此时稍稍安了心，但还是保持着警惕，大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小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如果你愿意的话，请到我的店里一座。”寿司店老板恳请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啊？”
“请你务必相信我，相信这对你我都很重要，拜托了！”那个老板行了个日式礼把头往下一低。
“行了行了，你别这么客气，我跟你去就是了。”也可能他真有什么话要说，这会儿见面前的这个中年老板还算是恭敬，冯飞飞想了想答应道。“不过你最好放老实点儿！要再像刚才那样，小心我不客气了！”冯飞飞倒要看看这个日本人花这么大心思到底想要说什么，虽然答应了下来，不过上车前还是警告了一句。
车刚一发动冯飞飞就后悔了，暗想这个日本人等会儿不会使什么坏吧？要是亚东能陪着自己就好了，一丝不安重新涌上了心头，
西浦路的京都料理店门前，冯飞飞和老板下了车。看见寿司店里灯火通明，冯飞飞放了心，不过还没高兴多久，走到门口后才发现，今天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冯飞飞犹豫的又停下了脚步。
“小姐，我保证你很安全，请不要紧张！”寿司店老板看出了冯飞飞的不安，再次恳请道。冯飞飞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你有什么话快说吧，我还急着回家呢。”冯飞飞一进门就催促道。
“小姐，你家应该不是南泉的吧？”寿司店老板直接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你好像问过？”冯飞飞记得上次和文浩他们来时这个老板是问过。
“你一直跟谁生活呢？”寿司店老板继续问道：
冯飞飞越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反问了一句，“你别总问我，我先问问你吧，你到底是谁？”
“我叫西山俊一，你也可以叫我西山。”寿司店老板回答的倒很痛快。
“哦，那好！那个什么西山，你不觉得你刚才的这个问题问的有些没礼貌吗？”冯飞飞说。
“请你不要误会。”这个叫西山的人看出来了冯飞飞的不悦，“要知道我今天请你过来绝不是只想知道这些，要不这样吧，你先看看这个。”西山说完后从衣内掏出来一张照片递给了冯飞飞。
冯飞飞接过照片只看了一眼，就立刻惊诧的问道：“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西山半天没回答，只是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有些古怪异常，似乎喜怒哀乐一下都找上了门，眼里还泛着泪光，嘴唇颤抖着自言自语的用日语说着什么。
“哎，没事吧你？我问你，你怎么会有我的照片？”看着面前的西山还在激动着，冯飞飞打断道。
“すみません！对不起！我实在太激动了。”西山听见后连忙抱歉道，说完吐了口气稳定了下自己的情绪。“你问我这张照片是怎么来的？是吗？”西山指着冯飞飞手里的相片。照片上是一个襁褓里未满月小孩子，大大的眼睛加上红扑扑的笑脸看上去非常可爱。“因为这张照片就是我照的。”西山突然直言道。
“什么？你照的？”西山的话吓了冯飞飞一跳，看了眼西山又看了看手中的照片，“呵呵，奇了怪了，这怎么可能呢？”
“请你务必要相信我，这一切完全是真的，你再看看照片的背面。”西山极认真道。
冯飞飞将信将疑的把照片翻转了过来，只见后面有行很清晰的字迹：西山雅美，昭和60年12月26日。
“你不觉得这个日期有些熟悉吗？”西山趁机问道。
照片上的日期正是自己的生日，冯飞飞开始变得有些困惑起来。“你到底是谁？”冯飞飞问完后却让西山陷入了沉默，许久才说出一句话来，不过这句话对冯飞飞来说却无疑是个晴天霹雳。
“我是你的父亲。”西山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父亲？”冯飞飞顿时懵了。“就凭这张照片？”
“当然不是，我说完下面的话后你就明白了。”西山似乎很有信心。
冯飞飞没有反对，到底是和自己有关，而且这不是一般的事，她一定要搞个清楚，想到这冯飞飞坐了下来。
“也许像你这个年龄的人并不知道。”落座后的西山脸上平静了许多，双手搁在膝上十分端正的开始说了起来。
“我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日中友好协会派遣的第一批来华留学生，当时我在北京大学历史系学习，在那里，我结识了一位来自杭州的女孩，和她的家乡一样，她长的非常的漂亮。虽然我们之间各方面都存在着巨大的差异，但我还是不顾一切的对她展开了疯狂的追求，在我的诚心下，她最终接受了我，我们商量好毕业后一起去日本，她也接受了这个建议。可没想到是，就在我们毕业的前一年，她却怀孕了。这次意外彻底打乱了我们原有的计划，要知道在那个年代，种事情是绝对不能原谅的。因为没有条件，除了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以外，我们确实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迫不得已，她休学了一年去了南泉一个远亲家里，在那儿生下了一个女孩。孩子是生了下来，可是我们却没办法将这个孩子带在身边，她的那个远亲也怕惹麻烦婉转的让我们离开，后来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经过痛苦的抉择，就在照片上的那个日子，我们遗弃了这个孩子。记得那是个冬天的清晨，为了怕会被不可靠的人抱走，我偷偷的把孩子放在了附近城东派出所的门口，夹了张照片在孩子的衣服里，然后就匆匆跑掉了。我记得走出去很远了，都还能听见孩子在寒风里的哭声。”
讲到这，西山停了下来，低着头痛苦的自责道：“实在是太狠心了！太不应该了！”
“你们是忒狠了点儿，尤其那女的，连亲生孩子都不要了，还配做母亲嘛？”冯飞飞鄙视的说了句跟着问道：“你是说我就是那个被你们遗弃的孩子？”
“是的，就凭你见过那张照片我就可以断定。当时我冲洗了两张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再找到你。”西山解释道。
“而那个女的就是我的母亲？””冯飞飞感觉心里很乱。
“是的，她叫周雅美，你的名字西山雅美，也是你母亲取的。”西山继续说道。
“那后来怎么样了？”不知为什么，此时冯飞飞倒很想听下去。
“大概又过了一年，我们结婚后定居到了日本，可你母亲却一直没有忘记你，直到最后她都没有再要孩子。”
“最后？”冯飞飞心里一怔。
“是的，你母亲在三年前去世了，她临死前叮嘱我一定要找到你，否则的话，她在天堂也会不安的。”西山点着头又说道：“带着你母亲的遗愿，两年前我回到了南泉，在这里开了家料理店，边做生意边寻找你的下落。几年来我询问过很多人，却没有一点儿结果。我也去找了原来的那个城东派出所，可那个派出所早就不在了，二十年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那后来你怎么找到我了呢？”冯飞飞这时已经完全被这个西山说的吸引住了。
“可能是上天的安排，上次你和你的同事来我们店里吃饭，正巧我看见了你，冥冥中我觉得你就是我的雅美。”西山第一次说出来孩子的名字。
“为什么这么肯定？”冯飞飞问。
“哦，问得好，那你再看看这个吧。”说着西山又从衣内拿了张照片出来递给了冯飞飞。
照片上是一个很漂亮的年轻女子。“很像，是吗？”西山在一旁轻轻问了句。
“我吗？”看着照片后冯飞飞不自然道。
“其实你和你母亲年轻的时候长得像极了，否则我不会这么肯定和鲁莽。”
“所以你就一直跟踪我？”冯飞飞想起了每天下班前停在楼下的那辆车。
“是的，我每天都在注意你的一举一动，如果一天没看见你，我会寝食难安的。”
“寝食难安？你的中国话说得不错！”冯飞飞插了句嘴。
“为了有一天能见到你，二十年来我一直在坚持学习汉语。”西山解释完后跟着问道，“你现在怎么看我刚才说的这些？”
“呵呵！”冯飞飞笑了笑，“听上去像是小说。”
“不！这绝不是小说。”冯飞飞不屑的口吻让西山像是突然发了狂，隔着桌子拼命把身子向前探道。
“行了行了！”冯飞飞赶紧伸出手来一挡，“事情没有最终搞清楚之前，先不要乱下结论，到底是不是小说，我自己会判断。今天太晚了，我该回去了。”冯飞飞说完站了起来。
怀着复杂不堪的心情，冯飞飞离开了寿司店。走出去了很远，她都能感觉到西山还在背后目送着她，只是自己不敢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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